廈門記憶：曾厝垵基督教堂的鐘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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廈門曾厝垵的教堂街顧名思義，取名與街中央的基督教堂有關。代表國際化的教堂與傳統(tǒng)閩南古厝在這條街和平共處相得益彰，且都經(jīng)歷百年風云變幻，猶能歷久彌新，在政府和民間不斷發(fā)起的各種改造中幸存完好。也算是奇跡，好料沉缸底，留下來的顯然是最寶貴的。

曾厝垵禮拜堂是首任傳道蔡振勛與其教友于1926年創(chuàng)辦，后被戰(zhàn)火焚毀，現(xiàn)教堂于2008年在原地重建。

蔡振勛于1874年出生于泉州惠安凈峰填山后村，為古山蔡四房。廈門成為“五口通商口岸”之一后，1865年基督教經(jīng)由口岸由傳教士傳入惠安。蔡振勛的父親是周邊人家為數(shù)不多的基督徒之一，聽道的場所為古山支會。后來父親念其年齡漸大頗好學，就把他送到惠安基督教西差會。當時能在教堂里學習傳道和讀書算是一個不錯的安生之道。

甲午戰(zhàn)爭后的第二年，突生變故。惠安基督教牧師和天主教神父矛盾激化，導致最終雙方械斗，攻殺激烈，焚燒教堂，死傷無數(shù)。蔡振勛喪失安身之所，也迫于形勢的混亂和對報復的擔心，帶著三個弟弟離開惠安輾轉至廈門、同安、漳州等地謀生。

蔡振勛

由于生活窘迫，他在漳州天寶向民間草醫(yī)“水龜仙”求教中醫(yī)療，學有所成，往來于漳廈宣道治病救人維持生計，受到當?shù)鼐用竦臍g迎。一時生活暫時無憂，也能較好照顧家里。

1915年，經(jīng)媒人撮合，他與漳州平和小溪大湖村的基督徒林氏結為連理，育四女定居廈門。但命運多舛，妻與第三女先后因患腦膜炎死亡。后再娶同安姑娘林清潔，結緣曾厝垵，住進曾厝垵華僑遺留下來的閩南古厝里。村里老人家回憶，他住的這棟古厝，由于業(yè)主在東南亞謀生，很少打理，閑置多年，陰森森的大廳內(nèi)還停放著三具放有尸體的棺材，庭院雜草蕪雜，各種毒蛇藏匿其間，但還好蔡振勛的信仰體系里不會懼怕民間神鬼傳說，親手移走棺木，鏟除雜草。經(jīng)他幾天打理，大廳搖身一變?yōu)樵葓澥讉€教會聚會點，開始干起傳道的本業(yè)來。他一生信仰篤定獻身教會。他傳道、教詩、祈禱總能抓住慕道友的心，性格開朗，講道時總能談笑風生，周邊居民聚集了不少信眾。他不是曾厝垵原住民，但善于將基督之愛存于與村民的交往之中，以善心善行贏得當?shù)卮迕竦慕蛹{。他常對村民言耶穌“務當傳道，無論得時不得時，總要關心，并用百般的忍耐警戒人，勸勉人”，村民感知良善，相安無事，信仰基督者也眾。

曾厝垵的村民大都信仰佛教、道教以及媽祖等民間神仙，強大多元的民間信仰體系沒有攻擊性，讓基督教在群神夾壓中得來新生。

蔡振勛毛筆字拿手，剛勁有力，名聲在外，委托其寫狀書與僑批的甚多。特別曾厝垵這個華僑村，與菲律賓、馬來西亞等地聯(lián)系緊密，而這些僑批帶來的錢維持了動蕩社會中曾厝垵村民的生計和發(fā)展。他還到住在鼓浪嶼的廈門知名民族資本家卓全成家中，做過一段時間他大兒子卓仁松的私塾教師。他教書育人嚴謹，注重方法，幫助卓仁松順利考上了中學。傳言卓全成曾告誡卓仁松：“你今后若有出息，一定要照顧好您這位老師，養(yǎng)老至壽終。”

在蔡振勛的悉心布道下，曾厝垵聚會點基督徒增至百人，狹小的大廳已無法滿足聚會之需。于是蔡振勛發(fā)動教友“眾籌”，籌措到足夠資金，置地二畝，于1926年建成曾厝垵禮拜堂。通過船運，從新加坡購買了一個直徑近一米重達300斤的大鐘，懸于教堂鐘樓。每當主日崇拜和教堂重大節(jié)日，鐘聲會從鐘樓響起，聲音渾厚，響徹大街小巷和十里八鄉(xiāng)。聲音的傳遞，是對和平的祈禱，是對眾生的傳道。

1931年，蔡振勛參照陋室銘擬寫禮拜堂的碑文，可見于中華基督教會閩南大會機關報《道南報》：

堂不在高，有神則靈；道不在深，有行則名；斯謂圣徒，明德維馨。殿宇神光麗，詩歌雅韻清；基督化頑石，圣神召精兵；可以調風琴，讀圣經(jīng)。無異端之亂耳，無名利之勞形；二碑傳寶誡，十架慶功成。救主云，祈禱儆醒。

1958年的八二三對臺炮戰(zhàn)時，教堂的大鐘還被借用為戰(zhàn)時警報鐘，鐘聲敲響是炮彈的前奏，村民趕緊躲避在防空洞內(nèi)。不幸的是，文革期間該大鐘丟失。為彌補遺憾，2013年年初曾厝垵堂重鑄了一個重達200斤的大鐘，以示功用。

抗日戰(zhàn)爭期間，蔡振勛義憤填膺，經(jīng)常組織教會義工給駐守在曾厝垵的國民黨十九路軍七十五師的抗日戰(zhàn)士燒水、煮飯、洗衣，以及協(xié)助做好各種戰(zhàn)備后勤。

1938年5月10日日本軍隊攻破國軍五通防線，曾厝垵乃至廈門全部淪陷。日軍在曾厝垵大肆焚燒閩南古厝和華僑留下的番仔樓，屠殺村民，造成許多家破人亡。不少信徒和村民逃往鼓浪嶼及外地避難，蔡振勛也帶上妻兒逃難到安溪，后因安溪戰(zhàn)時土匪肆虐民不聊生，又搬遷至前妻的老家平和縣，繼續(xù)在平和文峰山格等禮拜堂任傳道。

1948年臨近解放，此時蔡振勛歲入古稀，離開平和，事奉龍海石碼禮拜堂。其晚年得善終，均由子女和上文所言大資本家卓全成定期每月10元錢過活。1968年3月19日蔡振勛于石碼逝世，享年94歲，家人移棺葬于曾厝垵曾山，1993年遷入廈門天馬山公墓。

曾厝垵基督教堂，信奉基督的本村人并不多，來這里做禮拜大多來自廈門港、鼓浪嶼、上李、廈門大學等周邊地區(qū)的民眾及大學生。

每天早上9點到11點和下午3點到5點兩個時段免費向游客開放參觀。每周日上午都有唱詩和做禮拜，下午經(jīng)常有各種各樣的講道。而年輕人最喜歡的當屬周六下午橋梁英語角，已舉辦多年，成為很多老外和年輕人學習交流的重要活動的場所。曾厝垵今年以來一直在推善心善行垃圾不落地行動，勸導游客文明旅游，規(guī)范商家門前三包。善心善行這個行動與宣傳的基督之愛是相通并理的。

2012年12月曾厝垵禮拜堂在庭院里專門設計建造了刻有蔡振勲為曾厝垵教堂寫的碑銘，現(xiàn)在成了一道深得信徒和游客喜愛的文化景觀。

圖為筆者（右1）及部分蔡振勲后裔與福建省基督教兩會秘書長、福建神學院蒿志強副院長（右2）在曾厝垵基督教堂紀念碑前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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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林慕理，平和坂仔人，1942年生，福建醫(yī)學院畢業(yè)，原平和縣教育工作者，清末小溪救世醫(yī)院終身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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